Exorcist 02 - Boa tarde

　　莉歇爾在旅館停駐了一天，在休整期間將USB內紀錄的音檔全數聽完；怪異的事情實在太多，一開始還能記得清晰、越到後來逐漸成了一抹在腦海中堆疊的影子，深深淺淺、層層疊疊，宛若奇形怪狀的枝葉相互交錯，在那些接點上映出至深的闇點。

　　她在旅館的牆面上掛了一塊大白板，城鎮地圖上頭劃滿各種傳聞發生的地點，以及人物、事件之間相互的關聯，幾個事件聚集的街區一目了然，顯然調查上已經下了一番功夫。莉歇爾確實有些頭緒，但這等規模的零散怪異現象不是一人之力能處理的，她必須選擇一個切入點。

　　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得救，連那慈愛的主都會篩選死後能進入神國的選民，更何況是沒有權能的驅魔人，即使並非有意、他們也不得不去選擇。

　　她的目光在幾張人物照中打轉一圈，最終在一名神情驚懼的中年男子臉上停留。

　　仔細看便能發現，男人瞪大的灰綠色瞳膜彩度略有不同。

　　莉歇爾眨了眨紅綠異色的雙眼，拿出盒子中的綠色隱形眼鏡戴上，趕在黎明前做起了出門的準備。

　　大約半小時後，她已經從目標家門口一路追蹤對方，自車水馬龍的大街逐漸來到人煙罕至的郊外樹林。清晨時分的樹林濃霧瀰漫，與清朗的市街大相逕庭，樹林中沒有什麼遮蔽物，為了不追丟那個背影，她不得不接近到容易被發現的距離。

　　但是男人彷彿沒有發現身後的腳步聲一般，神情恍惚地持續前行，口中喃喃自語。

　　他相異的瞳色正是恐水人的表徵，極易被怪異奪舍的體質如今恐怕早已成了宿主，而佔據他身體的東西並非沒有發現莉歇爾的存在，僅僅是有恃無恐罷了——這也說不準，誰也不知道這群無名之物是否持有思考能力；一般而言，它們的行動更像是純粹趨向混沌與破滅的本能，毫無邏輯可言。

　　看見那截自男子的紙袋中露出的麻繩，莉歇爾心中已有些想法，她自行囊中取出摺疊的工兵鏟，俐落地將卡榫對準鎖定。

　　她起手一揚一落，平板的鏟面狠狠砸上了男子的後腦勺。

　　「呃啊——」男子發出一聲慘叫滾倒在地，他像是突然從夢境中醒來，抓著從紙袋中掉出的麻繩開始抽蓄著身體，併發著絕望的哭泣與尖叫。他什麼都還沒來的及做，卻又清楚知道自己無法制止接下來將要採取的行動，男子一邊哭吼哀求著誰能救救他、一邊將打好的繩圈套上自己的脖子。

　　麻繩深深地勒進了男子的脖頸，他口吐白沫、尖叫聲也因此而停歇了，漲紅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猖獗的笑容。

　　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侵占他的身體。莉歇爾熟練地從衣袋中拿出一個300ML的園藝用噴瓶，她知道現在還來的及，不用鏟子的刃面切開他的皮肉、也能解放他的靈魂。

　　壓動噴槍，一道清澈的水柱噴上男子的正臉，仍在努力呼吸的他就這麼吃了一臉水，頓時身子劇烈顫抖、發出一陣痛苦的嘶鳴後軟癱在地。

　　莉歇爾頓時鬆了口氣，噴瓶中裝的是經過化學處理後無色無味的聖水，正是戴環者的尿液。幸好這次遇上的不可名狀還算是溫和派，又或是太過專注於奪取第一頭獵物的性命，這才能簡單驅離。

　　她收起聖物與武器，但那討厭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，不僅僅是因為接近了容易受到對方 影響的不可名狀，自從莉歇爾來到鎮上，她便一直有種受人注視的感覺。

　　老實說，這感覺挺噁心的；而且自她進入樹林中後，頂上傳來的嗡嗡聲響便越發清晰。

　　舉頭回望，她看見濃霧中的枝椏有一小塊反光。可以看出淡薄的水霧中有個白色機體的輪廓，小小的旋翼如勤奮的工蜂嗡嗡運轉著，保持著滯空，鏡頭正對著莉歇爾與倒地的男子大方拍攝，兩人剛才那番作為無疑是被某人盡收眼底了。

　　操縱者距離此地想來不會太遠。

　　莉歇爾皺起眉頭，無畏地瞪著鏡頭。

　　「我正想問……待會要一起吃午餐嗎？」特意加裝的擴音器讓小小的無人機發出了青年的話聲，那人聽起來爽朗又柔和，絲毫不對自己跟拍的行為感到慚愧；如果單就這態度來看，要說他做了什麼壞事那肯定是一場誤會。

　　「你最好有個合理的理由出現在這，查理。」向來一臉疲乏的女子露出凜然模樣，顯然並不待見這名不速之客。

　　「當然我有，莉歇爾。身為一個老實本份的生意人，客戶在哪，我就在哪。」可以聽得出這位名叫查理的青年說起話來還挺健談的，只是他明顯忽略了對方並不想跟他談話的部分，「聽說妳那間旅館樓下左轉兩個街區的餐酒館味道不錯，中午見。那就這樣了，午安……我是說早安，時差還沒調過來，別介意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沒打算繼續站在冷風凍人的晨霧中繼續與對方閒聊，莉歇爾嘆了口氣，應付了事地吐出一個單字作為回應，大步離開了現場。

　　要不是無故濫用聖物太過浪費，她真想拿起噴瓶射那天殺的無人機一臉。